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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怀张自忠荩忱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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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逝
远逝Lv.9楼主+关注
2012-11-28 11:38 来自中国 山东 聊城
我与张将军相识在半个世纪前,直到如今难以寄托怀念他的情怀,总想有机会把我想说的话写下来,做个永久性的纪念文字。
进身之阶
民国初年时,我在山东省立第三师范就读,有三位老师曾与我结下了不解之缘:一位是国文教员沙明远先生,国学造诣很深,以后曾任过北京的国会议员,也曾任过冯玉祥先生陆军检阅使署里的参议。一位是刘冠干先生,他曾在皖系段祺瑞部队里任过军官,职务不十分清楚,有的说是排长,有的说是连长。他在“三师”任教员时,很爱穿军服,挎着洋刀,他说与张将军还有点亲戚关系。第三位就是由教师升任校长的孙宝贤(东阁)先生,直到我毕业时,他还是“三师”的校长。抗战时期,东阁先生曾专程来到后方成都,多方面设法找到我。我介绍他到空军幼年学校任教职,因我与孙先生是师生关系,所以幼年学校的同学、朋友,由校长到各部门的负责人,对东阁都是呼师而不名,尊他为’孙老师。
在三师毕业后,我很想到北京读书,找到刘冠千先生,请他介绍个北京的朋友,刘冠千先生亲笔为我写了一封信,将我介绍给张将军,我就是拿着这封信,作为佰访荩忱公的进身之阶。
初识荩忱公
民国13年夏天,在北京我报考官费大学未取,考上了伍于前门里的中国大学。我记得王正廷先生任校长,余日章先生任教务长(记忆可能有小误)。中国大学学费很贵,当时我的家境很困难,无力承担很高的学费,生活也无着落,便拿着刘冠千先生为我写的信到南苑拜见荩忱先生。他这时为冯玉祥部手枪营营长,因是营门,我进不去,辗转打听荩忱公住在南苑李家大院。二次到南苑拜见,承蒙张将军延见。我对将军谈了想从军的心愿,也很简单地谈了家境贫寒,读书难以相济的情况。将军上下打量我一番说:“不是想从军就能从军,军队的生活你不了解,你们这些学生受不了军队的苦。刀我当时口气很坚决地说:“人家能受得了苦,我也能受得了苦。我现在志在从军。”将军说: “好吧,既然你志在从军,下个礼拜你再到我这儿来好了。”按照约定,我准时去了,将军介绍我到炮兵团,这时团长是孙连仲(仿鲁)先生,我被分到三营九连。我记得第三营营长叫李桥,号显堂,是河北威县人。第九连连长叫王兆兰,是安徽蒙城人。连长知道我是将军介绍来的,问到我的学历,我说是山东第三师范毕业的,他听后说: “现在部队认字的很少,你认字,就留在连队当司书好了,这个工作比较消闲”。我很坚定地说: “我不做司书,当兵就要从下层当起。”过了一天,我就入了“棚”(当时的班叫作“棚’’,班长叫做“棚头”),和新兵一块儿生活。补的名是副兵,俟半年体力有进步才能升为正兵,当时冯将军冶兵练兵是很严格的。
我当副兵仅两个多月就参加了第二次直奉战争。兵力大概部署为三路,吴子玉将军为第一路,攻打山海关;王怀庆为鹑二路,冯玉祥将军为第三路,沿着北苑密云县到古北口,打奉军右翼。一打就是两三个月,我的肠胃不好,部队饮食也不好,夜里眼睛也看不见,很勉强地随部队到了古北口以后,体力实在不能支持。没办法,只有再找荩忱公了。
这时古北口已经很冷了,一天卑晨我在操场上找到荩忱公,对他说我叫什么名字。他说,我晓得,你怎么、啦?我诉说了体力不适的情况,他听了以后很生气,说: “我早告诉你受不了军队的苦,你觅能受苦,军队不是饭店,你要来就来,要走就走。”当时我很年轻,二十一二岁的样子,听了他的话,在操场上放声痛哭,然后跑回连里。张将军随后派营部书记长(我记得姓张,蒙城人)到炮兵连找到我说:“张营长给你们营长打电话了,准你长假,并将荩忱公送给我的十元钱给了我。那时金子是二三十元一两,因此十元钱是相当不少的。我又找到沙明远老师,此时他随冯将军驻古北口,他让我搭一军车,又回到了北京。
路遇荩忱公
到北京后,我接着在大学读书。民国14年,冯先生在张家口开设西北干部学校,招考学员,我应考了。经在北京初试和张家口复试,录取后由中国大学转入西北干部学校读书,这期间我曾给张将军写过两封信,但都没有收到他的回信,以后国内战争不停,内战不息,与张将军便失去丁联系。后来冯先生的部队撤出北京、天津,溃退到西北,这是晋军与奉军张作霖、直军吴佩孚夹击冯先生部队。而后我又听说,此时张将军在雁门关一带作战,受石友兰、韩复榘的指挥,由于攻打雁门关不利,石友三先生要以军法治罪于张将军,部下劝他暂时离开这个部队,张将军为部下及自己的安全计,去太原寄身晋军之下。
又过了一段时间,我加入韩复榘部队后,由北河套辗转经西安出潼关又到洛阳,时此为民国十五六年。‘冯玉祥先生总部已迁至郑州福音堂,我随韩先生部队驻在洛阳。每礼拜两次我负责将机要公文送到总部。一天,我从洛阳坐着铁闷子车去郑州,在车上席地坐下,看到对面的一个先生很面熟,怎么也想不起谁,因他戴着礼帽,遮着额头,车内光线很暗,也看不清楚。他也不断地瞧我。我忽然想到,会不会是荩忱公?虽然两三年不见,还有点印象。我走到他身边说: “你是不是张先生? "他说: “是呀,你也很面熟,你是哪一介我记不起来了。”我就对他说了以往的事情。他说:“你到哪里去呀?” 我说:“我到郑州。”记得我们相见时火车行进到荥阳一带,郑州与洛阳之间,我就问他到哪里去?荩忱公未答复我的问题,反问我,你到郑州干什么去呀,我说是送公文。他从腰间拿张纸,随便写了几个字叠起来交给我说:“你不要看,到郑州总部福音堂,把条子交给冯玉祥将军。”我说没问题,又问荩忱公,你到郑州住柱哪里?他也没答复。到了郑州,我和荩忱公分手后,去福音堂见到总参谋长,说:“报告参谋长,在火车上,碰见荩忱公,他托我带一个条子。”总参谋长问我:“他住在什么地方?”我说他没有告诉我。我到台湾以后,曾把这段事情告诉石敬亭先生。他对我说: “冯玉祥先生与张将军的关系是很莫逆的,最要好的长官部下。”石先生是前清秀才出身,南苑练兵时,石先生主持学兵团工作兼冯先生的总参谋长。
从郑州返回后,我又跟着部队到漯河驻马店以南信阳打吴佩孚的残余部队叫靳云鹗的,靳云鹗的哥哥靳云鹏做过国务总理,山东人。打这个部队时,我在豫南区,还是负责送机密公文到郑州。又有一次到郑州总部,正下大雪,看见张将军棉裤挽着,打着赤脚,领着部队在扫雪,我向张将军教了个礼,悄悄的问旁人,张将军现在做什么?旁人说,他现在是副官长。这时与我们在火车的相逢仅隔二三个月,说明冯先生还是非常信任他,给了他这么一个重要的职务。张将军边扫雪边和我谈话,他说: “你现在做什么?”我说随部队驻在豫南,经常要来郑州办事,并问他能不能让我去看看他。他说:“我很忙,你来总部就见到我了,下次来时到我这里来吃饭。”
重逢荩忱公
从这次与张将军相遇后,我回到韩复榘部队参加北伐,以后我又去国外留学。留学期间,国内又经历了中原大会战,冯先生部队失败,我与张将军自然没有什么联系,但是很关心报纸上登载的关于张将军的行动,知道他曾跟着宋哲元做过天津市长等等。到了抗战时期,我在云南官校航空委员会服飞行和地面任务。冯先生是军事委员会副委员长,他驻在重庆上清寺。有一次我从昆明公务飞重庆,为冯先生带去一只云南的宣威火腿,送到上清寺。冯先生和我开玩笑说:“你带几只来呀?”我说:“我飞军机只带一只来。”冯先生幽默地说:“你只带一只光给我,我还得分给他们,你下次多带几只,给你鹿伯伯呀。”我说:“我的军用飞机带两只没问题。”由于经常飞重庆,我常到冯先生家做客。有一次,冯先生说:“你晚上在我这里吃饭好了,有两个客人,你要见见。”我也不敢问是哪两个客人。及至席间,才知道冯先生特意邀请的两位客人,一位是从前.线回来的薛岳的参谋长(名字忘记了),一位就是荩忱公。晚饭设在上清寺副委员长办公室,做的有鸡,也是吃面条。荩忱公和我说了很多话,问我在空军做什么,并对我说他有个办事处就没在重庆菜园坝,办啦处长就是原炮兵团三营营长李昕。我说,我想看看李处长,他也是我的老长官,我请你们它顿饭。张将军说,用不着,用不着,我们也很忙。这时的张将军是受了很长一段委屈,别人告诉我,秦德纯曾在这个时期陪同荩忱公见委员长,委员长说:“你不要难过,你在华扎的情景我都清楚。”荩忱公说: “委员长还能信得过我去带部队吗?委员长说:“我很了解,你愿带部队就带部队好了。”与委员长相见后,荩忱公泣不成声,说没想到现在人家还这么信任我,叫我带部队。以后荩忱公到三十三集团任总司令,冯治安先生为他当副总司令。
痛忆荩忱公
与荩忱公别后,我再去冯先生处时,荩忱公已上了前线。冯先生谈了这样一个插曲,他说:“张荩忱这个人,到底是条山东汉子!他临走到我这里来辞行,走了又回来,趴在地下给我叩个头。我说你这是干什么?他说:我一生是副委员长培植我,我活着一意地为国尽忠,象个人,象个军人,不辜负你培植我这一生;我死了也象个鬼,象个忠魂,不会辱没先生练兵带兵的英名。”吃饭的时候,冯先生看样子心情很不好。吃完饭冯先生接着说: “张荩忱最后和我见一面,趴地下给我叩个头,我能不能和他胜利后7相见,或者再见一面,都很难说了。”当时在场的唐佛公、石敬亭先生、鹿钟麟先生这些西北军的老人听了冯先生的话,无不动容。抗战胜利后,我去西城手帕胡同11号拜见鹿钟麟老伯,谈及荩忱公向冯将军辞行之事,鹿老伯说: “是有这个事。”
荩忱公牺牲了。在南瓜店,在前线,他本可以很安全地撤退,他的右冀川军王缵绪的部队就撤退了,但荩忱公孤军奋战,多少人包括卫士们劝他说,我们可以从日本人的炮火间隙中走,他一言不发,最后重创成仁。来到台湾后,我曾问过跟他的部队,他们说: “人家都可以走,我们也可以突围,可荩忱公不走,在炮火连天中重创成仁。”
荩忱公牺牲后,蒋委员长、冯副委员长和重要幕僚设祭,亲迎张将军荩忱公的灵柩至重庆,这时期我正在昆明,从报纸上看到了报道。以后台湾又为他拍了电影,蒋委员长亲题片名“英烈千秋”。电影制作前和完戏后,有人问过我怎么样的评价,我说,电影就是电影,失实之处是很多的,如对荩忱公韵夫人,就没有演出他们夫妇同苦共难的情景。
荩忱公治军谨严,待士卒如骨肉,对部下如手足,所以部下将士无不英勇,犹如古大将李广所谓“圣日之爱,有如沐春风”。军中无不以他的部属为荣。而他对于长富、国家,民族无不尽忠,犹如古之名将岳武穆。他是所谓儒将,而不是一介武夫。我与荩忱公的长官、部下接触,凡谈到荩忱公的为人,无不仰慕,正所谓高山仰止。( 傅瑞瑷(台湾)1989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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